【新视野】她似救命药 41 黑喵

• 2023-06-18 19:27:44来源：哔哩哔哩

午饭时间，因为刘钊的话浮躁了一上午的沈梦瑶拨通了袁一琦的电话。

她以为袁一琦现在不是在欺负小胖, 就是在求袁七七原谅, 谁知道电话一接通是护士长悄悄咪咪地告状。

“你家那姑娘不要命了？这种节骨眼跑来医院干嘛？！是嫌刘钊的近视不够深？还是觉得自己命够硬！”护士长压着声音发火。

(资料图片)

沈梦瑶不知道前因后果, 疑惑地问, “一琦在医院？”

“不止在, 还待了一整个上午！”

沈梦瑶握紧手机，心颤抖了下, “她现在在哪儿？有没有怎么样？”

“怎么样？！”护士吹胡子瞪眼，“真怎么样了, 我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你说话

？！住院部, 7楼，最南边的单间, 上来！”

“别让她乱跑，我马上过去。”

说完，沈梦瑶立刻挂了电话往过跑。

连多问一句, 袁一琦的电话为什么会在护士长手上的心思都没有。

刘钊已经因为视频的事回医院了，医院再大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地方, 两人随时有可能碰到, 袁一琦待在这里太危险。

还有刘钊最后说的那些话......

想到这里，沈梦瑶加快脚步。

脚踝处的伤因为用力疼得越发明显。

沈梦瑶顾不上许多, 只知道心头发慌的感觉很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住院部，电梯口又和往常一样排满了人，这一等，没个十分钟, 她肯定上不去。

焦虑如山洪暴发，卷走了沈梦瑶沈梦瑶的理智。

几乎是一瞬间的犹豫，沈梦瑶便穿过人群拐进了安全通道。

上楼比平地难走很多，每上一级台阶，沈梦瑶脚踝处都有种骨头裂开即将踏空的虚浮感。

很痛，可这远不及对袁一琦的担心来得迅猛。

七层楼，沈梦瑶爬上去用的时间比正常人还短。

安全通道的出口中间，从这里走到护士长所说的单间还有很长一段路。

沈梦瑶快速拉开门走进去，又小心地握拉着门把手将会自动闭合的门板慢慢放回原处。

这里是住院部，很安静，如果放任门板自动闭合，会产生很大的噪音。

做完这些，沈梦瑶匆匆转身往走廊尽头走。

经过值班护士台时，忽然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沈梦瑶脚疼得厉害，没躲得开，和那人狠狠撞在一起。

冲力太大，沈梦瑶的步子太虚，身体支撑不住地向一旁倒去。

只一下便被抱住，耳边是袁一琦担心的声音，“小梦瑶，你怎么样？！”

沈梦瑶匆忙侧过头，见抱住自己的确实是袁一琦，满心紧张一下子松弛下来。

这一松，脚上的疼痛快速席卷神经。

额头有冷汗冒出来。

沈梦瑶极力撑着身体，对袁一琦摇了摇头，“没事。”

“放屁！”袁一琦气不打一出来，“脸白得和鬼一样，哄谁呢？！”

袁一琦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旁边的护士、病人齐刷刷朝两人看了过来。

沈梦瑶脸皮薄，被人围观，白皙的面容一下红透。

沈梦瑶偷偷侧过脸，拉着袁一琦的衣服小声求饶，“不要生气，我错了。”

沈梦瑶小女生撒娇似的声音一飘过来，袁一琦骨头都酥了，还哪儿顾得上生气？

不过，该装腔作势的时候还得做作一点。

“咳！”为了掩饰自己心里带颜色的小九九，袁一琦假装咳嗽两声，随后拉起沈梦瑶的手臂勾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好让她借力往前走。

“哎呀，沈医生我姐真没事，您干吗这么着急赶过来啊？万一脚伤严重可怎么得了？”

袁一琦说话时故意提高了声音，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她说话。

霎时，大家都明白过来刚才诡异的画面所谓袁事。

原来是沈医生担心病人啊。

可是！这个病人家属刚才明明很凶来着！

这么一想，袁一琦顿时变成了忘恩负义的那一方。

顶着身后火辣辣的注视，袁一琦环在沈梦瑶腰侧的手故意使坏，“我这黑锅背得绝对冤枉，说吧，你想怎么补偿？”

被捏到敏感处，沈梦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脸上还没下去的红晕俨然有强势回归的迹象。

“你别乱动啊，要被人看到了。”沈梦瑶只顾扭着腰躲避袁一琦的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矫情’。

袁一琦暗自骚动的小心肝颤了又颤，原本准备把人扶去病房的打算就此作罢，走到尽头时脚下一拐，带她去了对面。

听护士长说，这个病房的病人早上刚痊愈回家，现在房间里肯定没人，她......她想挠人！

“姐姐，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袁一琦扶着沈梦瑶站在门口，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病房中央一脸怒火的护士长说话。

护士长冷笑，‘健硕’的臂膀跟着她的动作一起颤动，“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就准备在这里坦诚相见了？！”

“昂？”心思被拆穿，虽然有点夸张，但袁一琦还是不大好意思地撇了过头，顺便顶了一嘴，“谁说了，最多摸一摸，亲一亲好不的？”

牢骚发了一半，袁一琦被风一样飘过来的护长拧住了耳朵。

“啊！疼死了！”袁一琦的脸瞬间涨红，疼得龇牙咧嘴。

护士长手上力气由此可窥一斑。

沈梦瑶心疼，急忙出声阻拦，“姐，你干嘛呀？快放开她！”

护士长不止没听，还拧着袁一琦耳朵转了半圈，疼得袁一琦想死的心都有了。

“嚎！”护士长提高袁一琦的耳朵威胁，“再嚎一句信不信我当你老婆的面儿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袁一琦立刻禁声，侧着脑袋努力迎合护长的力气往墙根走。

沈梦瑶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不敢再拦。

沈梦瑶虽然不知道她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看护士长生气的程度，她现在一出口肯定要起反作用。

走到墙根，护士长甩开袁一琦，指着她的鼻子说：“给我站这儿好好面壁思过！上午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开始造，真当我是死的？！”

袁一琦捂着耳朵不敢顶嘴。

袁一琦以前就怕

护士长，怂怕怂怕的那种。

没办法，她见过凶的，从来没见过凶成护士长这样的，动起手来简直惨无人道。

袁一琦和沈梦瑶在一起不过两年，光是在护士长那里挨的打就不下二十次，每次挨打，不是耳朵就是屁股！

丢人丢出太阳系了都！

袁一琦越想越气，怨念一膨胀，瞪着眼睛就朝护士长看了过去。

只一眼，马上怂怂地转过去面壁。

前一刻还心疼袁一琦心疼得恨不得准备不顾一切和护士长理论的沈梦瑶，一看到袁一琦这模样登时笑出了声。

欺软怕硬的小孩子。

袁一琦听见笑声，凶神恶煞地扭头。

表情还没铺开，屁股上狠狠挨了一巴掌，还一抽一抽疼得厉害的耳边是护士长魔鬼般声音，“瞪谁呢？啊？你瞪谁呢？！”

袁一琦没脾气，规矩地站好，低着头在心里疯狂踩小人。

收拾完袁一琦，护士长神清气爽地走到沈梦瑶身边笑问，“中午想吃什么？我现在去食堂，一块儿给你带回来。”

沈梦瑶笑得腮帮子酸痛，听见护士长的话时看了眼袁一琦。

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低垂着，怨念好深的样子。

“我要一份素菜饭，给一琦一份鸡腿饭。”沈梦瑶忍着笑说。

护士长哼哼，“我有说要给她带？你一会儿好好问问她上午都做了什么，听完，看你还想不想护着她！”

“很严重？”沈梦瑶担心。

袁一琦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立刻转过来解释，“没有！你别乱猜！啊！”

袁一琦又挨打了！

袁一琦捂着屁股尖叫，“你这个疯女人！”

护士长皮笑肉不笑，挥手又是重重一巴掌落在了袁一琦屁股上，打得袁一琦噤若寒蝉。

说来也是奇怪，平时在外面风风火火的袁一琦一到护士长这里马上变乖，由着她打骂，最厉害也不过骂她一句疯女人，再激烈的行为和言辞一次也没有出现。

就像现在，袁一琦都被人连打几次了，竟然还规矩地站在墙根面壁思过。

可能，只有在这种时候，袁一琦才能感受到‘母亲’这个词的含义。

从沈梦瑶介绍她们认识，护士长就因为爱屋及乌没把袁一琦当外人看过，尤其，她亲眼看到四岁的袁一琦有多‘落魄’，以至于后来再见时格外心疼。

那种心疼是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小女儿。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是相互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梦瑶看着还在念叨袁一琦的护士长轻轻摇头。

是她疏忽了，这段时间她只顾在护士长面前说袁一琦的好和不好，却从来没想着让她们见面。

今天这样，就当是她们之间久别重逢的礼物了。

很新鲜，也很可爱。

袁一琦这边稍稍消停了点，护士长火速离开。

再晚一点，她们三个都得吃剩饭。

病房里只剩下袁一琦和沈梦瑶的时候，沈梦瑶走到袁一琦身后，坏心眼地朝她脖子里吹了口气。

离得远，吹在脖子里凉飕飕的，袁一琦不舒服地抱住了脖子。

沈梦瑶忍俊不禁，这模样当真就是恼羞成怒还不敢发脾气的小朋友。

“怎么惹到护士长了？”沈梦瑶问道，清清凉凉的声音一下子戳破了袁一琦心窝窝里的委屈。

袁一琦抱着脖子转过来，低垂着的脑袋砸到沈梦瑶肩头，“我没惹她，是她自己一上来就看我不爽。”

“嗯？”

袁一琦抬起头，哭丧着脸替自己辩解，“我就是救了个人而已，她干嘛不依不饶骂我一上午？就刚才咱俩碰到那会儿，我还在替她跑腿，最可恶的是，她连我的手机都没收了，害得我想告状都不行！”

“嗯？？”沈梦瑶拖长声音表达了自己对袁一琦不肯明言的拒绝。

袁一琦知道躲不掉，也没想瞒她，迅速敛起表情，正经地回答，“袁书珊，我救了袁书珊，她现在就躺在对面的病房，上午差点没抢救过来。”

沈梦瑶眼里闪过惊讶，之后是对袁一琦的责备，“如果我是护士长，这会儿已经打得你走不了路了。”

袁一琦无法反驳。

她和沈梦瑶的感情，护士长亲眼见证并且祝福，后来的事，她肯定也都知道，现在自己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救了仇人的女人，护士长不生气才怪。

“对不起。”袁一琦道歉，眼里仅有的一点光随着她低哑的声音暗淡了下去。

当时，就算袁一琦不出手，也会有经过的人救袁书珊，她其实可以完全无视。

可袁书珊说后来那句‘对不起’时的眼神太绝望了，袁一琦忽视不了。

袁书珊的绝望和战场上那些明知道死亡不可逆，却还是一心想活着的绝望不同，她的绝望是伤心地绝望。

袁一琦脑子里浮现出袁书珊被推进去急救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她安静地躺在急救推车上，没了往日趾高气扬的态度后，和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关上的前一瞬，袁书珊忽然看向袁一琦，笑得很释然。

如果袁一琦没听错，袁书珊最后说的那句话应该是，“我们都罪有应得。”

“小梦瑶，袁书珊才做过流产手术，现在应该好好在家休养，可是医生说她吃了很多加快血液循环的药，还和人发生了激烈的性行为，如果发现得再晚一点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袁一琦的语气异常平静，好像这个由她救回来的人的死活和她没有半分关系，“我一直希望袁书珊不得好死

，但这一天真的到了，我又希望她只是落魄，不会沦落至此。”

“一琦。”沈梦瑶说不出来自己现在的心情，她不能完全理解袁一琦的心情，又好像在某些一闪而过的瞬间能明白她‘退而求其次’的想法。

袁一琦闭着一只眼睛深呼吸，笑问，“我是不是挺虚伪的？”

很心酸的笑容，沈梦瑶第一次从袁一琦脸上看到。

袁一琦要的，应该是和罪过对等的报应吧。

沈梦瑶心想。

现在这样......沈梦瑶也说不清楚是好，还是不好。

那就暂时不想了吧。

沈梦瑶望着袁一琦，眸子里晕开如水的温柔，“你没事就好，其他事以后再想。”

袁一琦点头答应。

想不到办法的时候，她习惯听沈梦瑶的话。

沈梦瑶弯下腰和袁一琦平视，一手撑在腿上，一手轻轻揉着袁一琦依旧发红的耳朵，微敛的双眼柔情似水，“还疼不疼？”

一瞬间，袁一琦听见了心动的声音，能扫除一切烦恼。

袁一琦瘪着嘴，可怜巴巴地说：“疼，超级超级疼，耳朵都快被拧掉了，她还要让我面壁思过。”

沈梦瑶靠近袁一琦，小心翼翼地揽她入怀，先前因为着急而稍稍发凉的嘴唇贴上了袁一琦的耳朵。

纵使声音轻淡如云，袁一琦还是听见了沈梦瑶完整的心声。

她说：“我们一琦怎么这么乖呀。”

袁书珊醒来的时候，袁一琦和沈梦瑶刚吃完午饭, 正站在窗边聊天。

不知道沈梦瑶说了什么, 袁一琦忽然倾身捏住了她的耳垂。

一个仰头, 眯眼, 不怀好意, 一个垂眸，勾唇, 含情脉脉。

很美好的一幕，袁书珊却只觉得刺目。

她嫉妒、愤怒、憎恨, 同时, 也羡慕。

袁书珊认识刘钊15年，从二十岁的初见到了三十四岁的现在。

8年单恋, 7年守候，她以为自己的名声再差，也能凭着这么多年在感情上的执着, 从刘钊那里换回来一点什么，可无情的现实告诉她, 15年的执着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她做再多也抵不过那个早已经在刘钊心里长眠的女人。

这次的视频风波一出，袁书珊和刘钊的关系必定会被媒体挖出来, 不管刘钊对她有没有感情，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一边为自己立痴情男的牌坊一边养情人的渣男。

由此带来的影响不止是他作为副院长的前途，还有他的公司, 股票和一切一切能让他从中谋取利益的东西。

也可能，渣男背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肮脏勾当会被揪出来。

袁书珊是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罪魁祸首，不管她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刘钊都不会在意，他只会毫不留情地丢弃袁书珊，保全自己。

坦白讲，到了这一步，爱不爱的，袁书珊已经不在乎了，她犯下的错，她一个人承担，只希望刘钊不要因为这次媒体风波带来的影响将她置于死地。

袁书珊心存侥幸，想用一出苦肉计赌刘钊会顾念旧情。

她不惜瞒着刘钊自己刚做过流产，冒着这辈子可能再也做不了母亲的风险吃下那么多活血化瘀的药，在车里承受来自刘钊的愤怒。

可他呢，嫌她的血脏了他的衣服，在发泄完之后毫不留情地把她丢在了停车场，丝毫不考虑那么多的血是怎么来的。

那时，袁书珊躺在冰冷的地上，嘲笑自己的愚蠢。

明知道刘钊不想让她生下孩子，却还是偷偷让自己怀孕是愚蠢。

知道怀孕后第一反应是假借刘钊的名义给自己安排最快的手术是愚蠢。

走进手术前还和盛遥说刘钊的好，说没有他的关系不会这么快排到手术是愚蠢。

没有利用价值后，企图用苦肉计逼刘钊就范更是蠢得无可救药。

刘钊的狠，这世上没有人能左右，她袁书珊更无可能。

不对，也许被他放在心里的那个女人有这个能力。

可既然她这么重要，刘钊又为什么要跟自己保持肉体关系这么多年？

呵，大概只有一句话可以解释，感情和性互相独立。

费尽心机倒贴上去的女人应该没有几个人会嫌弃吧，尤其，这个女人还能主动帮他欺负袁一琦——他的仇人最喜欢的女人。

袁书珊漂浮不定的视线随着空气里的尘埃游移，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15年了，她是不是该学会面对现实？

她坏是事实，如今被袁一琦用她想拿来害人的手段摆了一道也是事实。

这个事实把她逼到现实面前，逼她承认刘钊根本不爱她，一分一秒都没有爱过，她做得越多越像哗众取宠的小丑，一旦失去娱乐人心的能力就只剩下无尽嘲笑和无情丢弃。

可是刘钊啊，你真以为你能借着这次机会摆脱我？

我在你身上花了15年，不是15天，就算我提前被判下地狱，我们也该结伴而行。

冤冤相报，结束和开始都要是你和我。

“你醒了？”不知道什么转过来的袁一琦随口问道。

袁书珊闭上眼睛，不让袁一琦看见自己眼中的狼狈。

“谢谢。”袁书珊说，嗓音干涩难听。

“不必。”袁一琦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扔在了袁书珊手边，“你爸妈一直在打你电话，我没接。”

袁书珊睁眼，褪去狼狈之后只剩下讽刺，“我以为你会趁机对他们冷嘲热讽，

把你那些年受的气全部撒出来，毕竟，气死一个少一个不是吗？”

袁一琦不屑和一个刚从鬼门关绕回来的女人打口水战，径直扭头对身后的沈梦瑶说：“走？”

沈梦瑶 ，“嗯。”

“等一下！”袁书珊情绪激动，挣扎着要起来。

袁一琦冷眼旁观，“不想死就安分一点。”

袁书珊起了一半的身体跌回去。

不过几秒的时间，冷汗已经打湿了袁书珊后背的衣服，腹部刀剐似的痛正一波接着一波快速袭来。

“嘟......嘟......”安静的空间里，沈梦瑶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声显得格外清晰。

沈梦瑶拿出手机，看清楚来电显示时，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速度很快，但还是被袁一琦准确抓住。

“谁？”袁一琦问。

沈梦瑶没做隐瞒，“我妈。”

“那你快去接电话，我去护士站等你。”

“好。”

沈梦瑶接通电话走出病房，袁一琦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时，袁书珊再次出声，“袁一琦，等一下。”

袁一琦没转身，就着背对袁书珊的姿势反问，“还有什么事？”

袁书珊迟疑，她刚才叫袁一琦那声纯属本能。

袁一琦没耐心等她找理由，等了几秒不见回应，果断拉开了房门。

袁书珊咬着牙根大喊，“对不起！”底气不足，声音虚浮，没有一丝往日的气势。

袁一琦出门的动作停住。

好一会儿，袁一琦才像是慢动作一样转过来，语气格外嘲讽，“袁书珊，你真当我傻？”

袁书珊局促，“袁一琦，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别，别。”袁一琦丝毫不掩饰嫌弃，“你还是像以前在我面前装孙子，到了背后当刽子手好，现在这样，真他妈膈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袁一琦从来就不信坏了半辈子的人，会因为一次帮助变好，如果真是这样，那天下早就太平了。

袁书珊深知袁一琦对自己的厌恶，也没想过改变，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袁书珊身边的人很多，对她真心实意的没有，她明知道那些人不是为了她的人就是为了她父母的钱，却还是和他们保持联系。

原因无他，就是不想让生活变得空空荡荡。

这些年，刘钊几乎是袁书珊的全部，他需要袁书珊在身边的时候，她活得虚假却充实，他需要袁书珊滚得远远的时候，她活得真实却空荡。

怕自己有一天会被扭曲的生活折磨死，袁书珊用十几年的时间结交各种酒肉朋友来填补空虚。

时间久了，她终于不负众望的成了暴发户养出来的窝囊废，靠爹吃爹，靠娘吃娘，没了他们，她连基本生存都有困难。

刘钊没出现以前，她只是虚荣和坏。

刘钊出现了，她几乎不像个人。

这个结果赖谁？

谁都赖。

不过还好，她马上就会让它们结束。

很快。

袁书珊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声音虚弱无力，“袁一琦，我们都罪有应得。”

袁一琦无动于衷，“这句话你说过了。”

“是吗？”袁书珊低声笑了下，干裂的嘴唇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裂开一条口子，血趁机从里面渗出来聚集成血珠子，和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我欺负了你那么多年，还害得你和沈梦瑶分手，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袁一琦不是善人，学不会悲天悯人和以德报怨，就算袁书珊下一刻就会死在她面前，她还是会一字不落地说出实话，“恨，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那我变成现在这样，应该还不够你解气吧？”袁书珊笑问，平淡语气竟和老友闲聊有些相似。

袁一琦被袁书珊云淡风轻地反问刺激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瞋目切齿，“袁书珊，你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问题？你知不知道，为了跟沈梦瑶在一起，我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

袁书珊的笑僵在脸上，似乎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反问会让袁一琦动这么大怒。

“你，怎么了？”袁书珊怯懦地问。

袁一琦的眼神太可怕，比她见过最凶残的生物还冰冷嗜血。

袁一琦两手紧握，浑身发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波涛汹涌。

阴森肃杀的气氛被推到极致时，袁一琦忽然发笑，死灰一眼的眼睛里透着癫狂，“呵，我有什么资格怪你？喜欢她是我自愿，自愿。”

前后如此巨大的落差让袁书珊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袁一琦，远比数次想让她不得好死的袁一琦可怕。

袁一琦踉跄了下，背后是没关上的门。

门被推动，随着惯性慢慢闭合。

袁一琦的身体从正在闭合的门板上找不到支撑，跟着它一连后退好几步才在险些跌倒之前找到了依靠。

站稳，袁一琦仰起头，后脑抵着门板。

天花板在袁一琦眼前扭曲。

眩晕感和无力感包裹着她，不知名的谩骂和指控像千斤重锤，一下一下在她心头狠狠敲击。

模糊之间，袁一琦看到了惨死的父母，他们跟她说：“袁家几辈文人怎么就教出来你这么一个同性恋？！你不配做袁家的子孙！你滚出袁家！”

这些话，袁一琦听了很多遍年。

从她意识到自己对沈梦瑶的感情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单纯时开始，一直到现在。

最挣扎的时

候是最初决定喜欢沈梦瑶的时候，后来，习以为常，再后来，忘记了。

和沈梦瑶在一起时生活太甜，袁一琦想不起来，和她分开了生活太苦，她没精力想。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她终于又想起来了。

老实说，那些话是袁一琦凭借想象编造出来的，但不可否认，如果父母健在，她逃不过一场以断绝关系为前提的责骂。

“袁书珊。”袁一琦忽然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唯一一次被叫家长是因为什么？”

袁书珊突然被提及，愣了半晌才机械地回应，“初一感恩节的语文随堂测验，老师让你们给父母写封信，你交了白卷。”

“不对，我没有交白卷，我写了信的。”

“那老师为什么让你叫家长？你写了什么？”

“对不起。”

“......？”

“你，你们一家，包括小梦瑶，你们都以为我不记得4岁之前的事情，有时候，我也希望我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可我偏偏记得清楚，尤其是他们死的那天。”

袁书珊震惊，“你从来没说过！”

“我怎么没说？我不止说了整整8年。”袁一琦嗤笑，“早在10岁祭祖那年我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从你们丢给我的爸妈的遗物里。那里面有一盘录像带，还有数不清的照片和父母对我的期望，我想想不起来都难。”

“我，我没有听见，我不知道。”袁书珊语无伦次。

“你当然听不见，因为我只有到了晚上才敢说，每天晚上一个人躲在你们给我安排的‘鬼屋’里说，想知道我说了什么吗？

还是对不起。

我每天都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没在老袁死前叫他一声爸爸，对不起没守住他们留给我东西，对不起我不想听他们的话做个好人，可是每天醒来，我还是不得不做个好人。

不是因为妈妈临死前的交代，只为你们硬生生从我身边抢走的那个姐姐希望我好好的。

那时候，她可是我的全部啊，没有她，袁一琦这个人早就被你们一家，被她想起来的那些事逼疯了。”

袁一琦收回落在天花板的视线看向仍处在震惊里的袁书珊，风卷云涌的双眼让她不寒而栗。

“袁书珊，你们到底是怎么狠下心把我从她身边抢走的？啊？

你们明知道没有父母，没有爷爷，也没有记忆的我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为什么还要因为一己私利把我从她身边抢走？你们既然把我带回去了，又为什么要让我过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我爸妈在世的时候从来没亏待过你们，你们怎么忍心？”

浑身哆嗦的袁书珊不敢说话。

他们原本是打定主意让袁一琦在沈梦瑶家长待的，后来被村里人指指点点也没想过让袁一琦回去，直到家里有人被打伤，她爸爸才不得已把袁一琦带回去的。

既然是带着怨气接回了袁一琦，他们怎么可能给她好日子？

袁一琦爸爸一直都不是个慈父。

至于她，她只是坏，恰恰坏人欺负好人不需要理由。

“呵。”袁一琦又一次笑了出来，没有前一次的癫狂，而是荒凉，“你知道爸妈对我的期望是什么吗？”

袁书珊颤抖着嘴唇张开嘴，只有一个无声的，“什么？”

“找一个喜欢的男人，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一辈子平平淡淡，平平安安。

这是为了让我活下来，主动跑出去被凶手连捅几十刀后死不瞑目的母亲，亲手写在我百岁照后面的，哪怕是在死前，妈妈还在嘱咐我找个喜欢的人，可我呢，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就算爱她理所当然，也不能抹杀我背弃父母遗愿的事实。”

“从我爱上她到现在已经8年了，整整8年，我没有去过一次墓地，就算去了也只是远远站着不敢走到父母面前。

这是我对他们的忏悔，谁都不知道。

仔细想想，我其实是个很好的演员，和你们生活了十四年，你们完全看不出来，和她在一起两年，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挺好，不知道，她就会一直以为我的性格里没有阴暗面，不会知道背地里的我有多遭人嫌弃，就算知道......也不能推开。”

袁一琦的声音骤然低沉，细问蚊蚋的声音接近自言自语，“小梦瑶，是你在我想尽办法也得不到回应，准备认命时突然跑出来说试试的，是你让我等那个可以全心全意爱我的小梦瑶的，是你对我好得没有办法遵从父母的遗愿，如果错，我们都有错。小梦瑶，即使知道，你也不可以和六年前一样，说着为我好的话让我伤心难过。”

袁书珊望着失神的袁一琦彻底失去语言能力。

枉她这么多年一直嫉妒袁一琦在逆境里也能迅速成长，嫉妒她凭着一己之力走到现在功成名就，原来，她的背后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苦辣。

“袁一琦，对不起。”袁书珊只能想到这一句话。

袁一琦思绪回笼，平静的眼底只剩下残风断雨，“袁书珊，我不接受，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我......”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知道一切却还义无反顾地喜欢她是什么心情，更不会明白明知道是错的，依然每天嘻嘻哈哈地追她，求她，骗她有多煎熬，你不知道，她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袁一琦永远站在阳光下，不服输，不怕输，但你们不知道一旦天黑了，她连星光都看不到，所以，你们也永远

不会明白她跟我分手时，我为什么会跳楼。

袁书珊，站在楼顶时，我真的想过跳下去。

她是我唯一的盼头，没了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到最后，我还是没那么做。

我怕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怕她因为我的死再次被人指指点点，更怕她后悔了会难过。”

袁一琦站直身体，一步一步，用极慢的速度走到袁书珊床前，看着她的眼睛说：“袁书珊，你说她重不重要？”

因为太过惊讶，袁书珊只剩下本能，“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事告诉刘钊，逼我们分手？”

“我，我 ......”

“小时候，你见过她对我好的样子，长大了，你见过她爱我的样子，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为了一个根本不会看上你的男人选择拆散我们。

袁书珊，你坏成这样，哪儿来的勇气认为自己有说对不起的资格？”

袁书珊无言以对。

对袁一琦，她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袁一琦，你！”袁书珊露出喜色，“你真的不会？”

袁一琦微笑，“不会，毕竟，你是我堂姐，一个喜欢男人却注定生不了孩子的女人。”

前一刻还在惊喜的袁书珊一瞬间坠入深渊。

周围是数不清的手，每一只都想把她拽入地狱。

生不了孩子？

这才是真正的报应吧，好，真好。

这样她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袁书珊用尽全身力气坐起来，惨白的脸上笑容隐约可见。

“袁书珊，你疯了？”袁一琦眉头紧锁。

哪个女人听到自己不能生孩子会是这种反应？

袁书珊点头，“袁一琦，我疯了。”

“无药可救！”

袁一琦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次，袁书珊没再阻拦，而是拿起袁一琦丢在她身边的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你明明活着却不教我什么是好坏，让我一步错，步步错，到现在弥足深陷，无法回头。”

“现在老天爷终于肯来教我了，我愿意学，而且会学得非常好。”

“你放心，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没有谁能逃得过报应。”

“谁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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